2024-08-15 00:36:18

经济观察网 记者 郑淯心 北京3W咖啡有限公司（下称“3W咖啡”）的经营状态从“存续”变更为“注销”。不少创投圈人士感慨：“一个时代过去了。”

作为中国首家众筹咖啡馆，2013年正式开店运营的3W咖啡，曾经获得约180名互联网投资人和高管的支持。

2015年，国务院印发《关于大力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见》，这是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系统性、普惠性政策文件，标志着“双创”政策的正式落地。一时间，开放式咖啡厅、科技园区、孵化器和众创空间，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各地涌现。

2015年鼎盛时期，3W咖啡几乎每天都有路演、培训和对接会，咖啡馆里随处可见手持商业计划书的创业者。这些创业者将3W咖啡当作办公室，两三人便能组成一家公司，希望获得投资人的青睐。

3W咖啡的注销，唤起了人们的时代记忆。8月13日，3W咖啡的创始人许单单在接受经济观察网专访时说：“可能并不是时代结束了，而是时代在变化。”

许单单观察到，投资人的偏好和接触企业的方式发生了很大变化。如今的投资人不会在咖啡厅里寻找项目，他们更倾向于反复深入了解企业后，再做出投资决定。移动互联网的浪潮已经过去，现在的投资人更青睐于人工智能、智能制造、工业4.0等科技领域的项目。

更重要的是，投融资的热度在下降。清科研究中心数据显示，2024年上半年，中国股权投资市场共发生投资案例3033起，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37.6%。

“当前的创业氛围不如往昔，创业者的数量在减少，这是我们面临的主要挑战。”许单单说，持续亏损、租约到期、门店定位与中关村创业大街的转型方向并不一致等原因，都助推3W咖啡走向了闭店的命运。

尽管很多人对那个年代的缅怀带有一些感伤，但许单单说，时代在进步，他们必须往前走，适应新的潮流。

对话：

经济观察网：为什么要注销3W咖啡？

许单单：北京3W咖啡有限公司的注册初衷是为了支持北京中关村创业大街上的咖啡厅运营。去年年底，我们关闭了位于创业大街的店铺，由于该公司已无其他用途，便决定注销。注销流程需要一定时间，因此最近才正式完成。

虽然关闭的公司名为北京3W咖啡有限公司，但我们的主要运营实体是北京3W科技有限公司，旗下还有3W孵化器、3W资本、3W传媒等业务。目前，3W孵化器是公司的主要收入来源，咖啡厅业务常年处于亏损状态。在每个新城市开设孵化器时，我们都会相应成立一家分公司。目前，我们在近20个城市运营着近30个孵化器和联合办公空间，这些业务仍在积极推进。

北京3W咖啡有限公司是最早注册的公司之一。当时我们获得了融资，必须保证所有业务都合规。但咖啡厅业务的财务审计非常复杂，财务希望审计到每一杯咖啡销售和每一次进货，我们就单独成立了公司。加之，投资者投资的是孵化器和创业者服务业务，为了明确业务主体，我们将仅有的两家咖啡店从3W主体中剥离了出去。

中关村店铺的租约于2023年12月31日到期，我们与创业大街方面商讨了是否续租。创业大街方面希望我们不要续租，他们希望这条街更多聚焦于人工智能、智能制造、工业4.0等领域的孵化项目。3W咖啡的定位与创业大街的转型方向并不一致。加上我们的咖啡店成本高、空置率高，一直亏损，我们才决定关闭这家咖啡店。

经济观察网：注销消息出来后，你注意到网上的讨论了吗？

许单单：朋友转发给我两篇文章。我大致浏览了一下，基本上都是在感慨一个时代过去了。

经济观察网：你认为时代过去了吗？

许单单：我认为时代发生了变化。3W咖啡火爆之际，正值移动互联网创业的兴起，当时中国也在大力推动“双创”。但如今，移动互联网的浪潮已经过去，我们迎来了以人工智能、新能源为代表的新一波浪潮。随着宏观环境的变化、创业热潮的转移、投融资遇冷甚至是信息传播方式的变化，我们公司的业务策略也必须随之调整。

以我们中关村的店铺为例，多年来一直未能实现盈利。我们必须保护公司的现金流，终止亏损业务，专注于盈利项目并探索新的业务领域。即便是中关村3W咖啡厅，它的业务在过去几年也有很大变化。

一开始，我们是咖啡厅，很多投资人和创业者在咖啡厅里交流。后来我们发现，那种过度的活跃和热闹可能不具备持续性。因此，我们划出两层半的空间做联合办公场地，这是一个更可持续的商业模式。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全国各地设立的是3W孵化器，而不是3W咖啡店。

通过孵化器，我们将一线城市的创业导师资源引入其他城市，助力当地创业者成长。我们还会邀请一线城市的顶级创业者与当地创业者交流。我们的服务不再局限于中关村创业大街这个物理空间。

经济观察网：如何意识到过度的活跃和热闹是不可持续的？

许单单：市场繁荣时，人们乐于参与，但这种氛围并不总能直接转化为实际成果。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开始越来越关注时间投入的有效性。例如，投资者开始思考如何更有效地与创业者见面，与其在咖啡店里浅显地交流，不如在孵化器中去深入了解企业。

近两年来，孵化器的运营模式和受欢迎程度也经历了显著变化。不可否认的是，对政府而言，孵化器是鼓励本地创新创业的好方法，它能够具体地落地政府对企业的扶持政策。孵化器也确实降低了创业的成本和门槛，鼓励创新者敢于创业。

我们的孵化器业务主要采用委托管理模式，这是一种轻资产运营方式。我们不直接收租或出租，而是像咨询公司一样提供孵化器管理服务。我们利用全国平台的统一资源服务各地，举办线上和线下活动，分享信息和资源，发挥我们的专业优势。

但当前的创业氛围不如往昔，创业者的数量在减少，这是我们面临的主要挑战。大家普遍采取保守态度，人们更倾向于追求稳定，不再像过去那样充满冒险精神。

经济观察网：北京大学里的那家咖啡厅是否具备类似中关村店的功能？

许单单：与中关村店的创业孵化和投融资交流功能不同，北京大学咖啡厅的餐饮收入占到总收入的一半以上。

去年，我们的咖啡厅得到北京大学官方微信的推荐。饶毅教授还发表文章称赞我们的披萨是中国最美味的披萨之一。这两篇文章发布后，我们的咖啡厅变得非常受欢迎，披萨供不应求。虽然与学校社团合作，北京大学店会举办一些小型活动，但这些活动主要是为了服务学校内部的创业和投融资社团，为学生提供一个交流的空间。

经济观察网：很多人说3W咖啡对许多创业者来说，就像是一个精神家园和文化符号，代表着那个时代的创业精神。

许单单：从公司决策的角度看，中关村店只是一个小业务。上个月，我路过中关村店，看到招牌还在，我在那里拍了几张照片，停留了很长时间。我很伤感，因为那有我许多的回忆。我们在那个地方待了整整10年，是我30岁到40岁的十年。

对很多人来说，3W咖啡是对那个时代的怀念。那个时代非常热闹，无论何时到3W咖啡，都能感受到浓厚的创业氛围。

前段时间，一位纪录片导演找到我，想要制作关于那个时代的纪录片。他问我，最疯狂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是什么？我想了想，应该是真格基金合伙人徐小平在我们店里带领几百人一起砸枕头的场景。

当时，真格基金在店里举办了一场活动，吸引了上百人到3W咖啡。大家坐在枕头上，一直到深夜12点，然后把枕头剪开，开始互相砸枕头。现场毛絮飞扬，气氛非常热烈。但我特别紧张，因为那是一栋老楼，担心楼会塌。当时的大家都满怀梦想和希望。

很多人对那个年代的缅怀都带有一些感伤。但时代在进步，我们必须往前走，适应新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