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款“推介人”
经济观察报 记者 刘颖 “大额存单五年3.65%，还有额度，仅限新户，绝对让你买到。”近日，李淼在社交平台发布的帖子引来很多关注。
跟帖多是“还有吗？”“怎么买？”“几点抢？”“什么银行？”，诸如此类。李淼会逐一进行私信回复，若是对方意向相对明确，他还会提示对方“加个v（微信）预防失联”。
“大环境是在降利率，那些没有时间嫌麻烦却又想得到高利率的人就有了这样的（理财）需求，我是其中做推荐的人。”李淼说。
今年以来，多家银行官宣下调存款挂牌利率，五年期定存利率普遍击穿“2%”，进入“1%”时代。利率下调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银行大额存单断货、“存款搬家”……然而储户们的存款热情不减，依旧期望找到合适的高利率存款产品。在这种需求背景下，像李淼这样的存款“推介人”们上岗了。
抢购大额存单
李淼是一家小镇超市的老板，近几个月，他关注到多个社交媒体上有人发问：利率越来越低，有没有高利率的大额存单推荐？偶然回复对方后，他嗅到了其中的需求与“商机”。对比分析多家银行官网产品及相应利率后，李淼开始了他的推荐服务。
推荐的产品均为银行存款类产品，几百条问询之后，李淼将这些有存款困惑的人聚集到一个微信群中。这些人基本都是年轻的上班族，有理财需求，但没时间寻找好的产品。群内，不少人分享了自己的存款心得，李淼也会不定时推荐那些合适的存款产品。
对于那些询问进群或者添加好友的“潜在客户”，李淼会将他们归档为两类人。一类是从未注册过众邦银行的新客，他会告诉他们如何注册开户以及应该怎样提前准备；另一类是有过众邦银行存款经历的老客户，他同样会免费分享“抢单教程”给他们。
之所以这样划分，是因为针对那些通过邀请码完成注册、开户和存款的新户，官方会给予邀请人一定的奖励。新户存款数额越大，邀请人所得到奖励越多。如，李淼邀请的新户存款20万元，他便可以得到100元左右的奖励，这也是他力推大额存单产品的原因之一。
“黄牛是帮人抢东西，我是推荐人存钱。”在李淼看来，他的角色更像是“推介人”，不谎称是银行的工作人员，也不主动提代抢。若是对方按照“操作教程”抢不到，他才会提“代抢”的事。
据他观察，众邦银行发放大额存单额度的时间一般在早上8点整至8点20分左右，如果8点不放存单就往后推迟到9点整至9点20分，若9点还未刷新，以此类推。他强调一定要按照“操作教程”执行。据他所说，遵循“操作教程”，90%的概率可以成功。
“操作教程”是李淼发帖前在闲鱼APP（移动应用程序）购买的。据他展示的“操作教程”视频内容，购买大额存单产品，需要提前登录众邦银行APP打开“财富”按钮，并反复点击进入产品购买界面，直至下方的灰色按钮变蓝，便可以购买。教程中特别提示，操作需要在众邦银行APP上完成。
在闲鱼APP上，类似的“操作教程”很多，产品文案及教程内容几乎雷同，售价在6元至20元不等。按照李淼所说，记者购买了一款价格为19.98元的“操作教程”，确认收货后，对方转发过来一个视频，与李淼在微信上免费提供的别无二致。
程序员陈敏也在闲鱼APP售卖类似教程，售价6元。同样是几个月前，陈敏的大额存单到期，却找不到利率合适的产品，便在当时搜索到了利率相对较高的众邦银行大额存单产品。彼时，多家银行大额存单产品售罄，众邦银行也不例外，手动抢到的概率较低，他便自主撰写脚本开发了一款监测系统。
与李淼不同，陈敏所售卖的是系统监控的信息。据他描述，花费6元购买后，添加群聊，在微信群聊中，系统通过自动监控及时提示大额订单的转让单，群内成员只需要驻守在群内等待购买通知即可。
李淼表示自己不会使用“外挂”产品，而是“纯手工代抢”，但需要支付一定费用。他认为，这本质上是一件双方互惠互利的事。对方花钱购买时间和服务，他提供一个可以抢到高息产品的机会。
而关于代抢，根据需要抢购产品所属的银行不同，李淼设定的代抢收费标准也不同。其中，众邦银行的5年期大额存单代抢费用为每一万元需要收取5元费用；而渤海银行的大额存单转让单代抢服务，每一万元则需要收取20元的代抢费用。今年6月，他曾帮助一个储户代抢渤海银行的199万元的大额存单转让单，收取了3860元的代抢费。
至于为何有及时响应的大额存单转让单，李淼表示，每周一单没问题，有朋友渠道，但具体不便透露。
大额存单紧俏下，银行APP上的大额存单转让区成为居民理财“捡宝”的地方。储户可以在银行APP上选择转让专区的大额存单进行交易，购买他人转让的大额存单，尽管时间更短，但收益可能更高。比如存期为5年的大额存单，提前近2年支取变现时，出让人便可以发起大额存单委托外出，可于“大额存单转让专区”出让。出让人多为急卖让利，被转让人持有存单至到期，所获得的实际年化收益率可能高于同等存期存单的年化收益率。
李淼以渤海银行的大额存单产品举例，一个20万元的5年期大额存单，当年利率为3.70%，在2027年该笔订单到期后，用户得到的利息减去其中800元推荐费用，相当于最后的大额存单年化利率超过3.50%。
热情不减
“大额存单利率越来越低，且越来越难买。如果不是众多银行降息，这利息（3.65%）也没有吸引力。”李淼提到。
“2021年之前的存款利率真高啊。”苏苏感慨到，“（当时）一万元存五年，每年有540元利息，现在利息只有200元左右。”
这样的时代显然一去不返了，小单也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为了结婚花销，她今年7月份提前支取了2021年存的30万元年利率为3.80%的五年期大额存单。等到她再想理财时，发现这样较高收益的产品再也找不到了。
作为上岗几个月的存款“推介人”，李淼对此也有深刻的感知。7月以来，六家国有大行下调了存款挂牌利率，大额存单发行利率也相应下调。
据经济观察报统计，下调后的大额存单以中短期为主，5年期已基本停发。目前，农业银行、工商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3年期大额存单发行利率在2.15%左右，交通银行、邮储银行已无大额存单产品。仅中国银行还有5年期大额存单产品，发行利率为2.20%，但只开放给“特定客户”。据中国银行官方客服回复，这里的“特定客户”指代部分产品由分行有选择地面向特定客户发售，各地区有所不同。
尽管如此，大额存单依然很“抢手”。一位工商银行支行工作人员表示，目前工商银行已无5年期大额存单产品，1个月至3年期大额存单产品中，目前仅6个月期大额存单有额度，其他均已售罄。至于什么时候会再次下放额度，以及后续额度由总行发放或是哪家支行发放，目前均不确定。
国有大行存款利率调整后，不少股份制银行和民营银行纷纷跟进，大额存单断货潮也相应蔓延。股份制银行3年期、5年期大额存单发行率目前保持在2%，民营银行大额存单利率则相对较高，成为了很多人争抢的对象。
李淼时刻关注着相关的新闻及信息，并以此做出自己的判断。
近来，关于大额存单代抢的消息层出，不少律师提示其中存在个人信息泄露的风险。7月，众邦银行也曾发布提示：个别不法中介在部分平台宣称可提供代为抢购我行大额存单的服务，代为抢购大额存单服务需要向他人提供客户银行账户和密码。银行账户和密码是关涉您银行账户和资金安全的重要个人信息，泄露给他人会导致严重的资金损失，存在巨大风险。请妥善保管好您的银行账号和密码。
直至现在，李淼微信里还在不断添加有需求的储户，尽管目前受益仅仅几千元，他却觉得拥有诸多自由时间的自己可以将这个服务继续做下去。
（应受访人要求，文中李淼、陈敏为化名）